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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洛蒂•勃朗特
本文选自国际文化出版公司《简•爱》
摘要：《简·爱》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简·爱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被寄养在舅妈家中，受尽舅妈一家的歧视和虐待。在一次争吵后，简被打发去了罗沃德寄宿学校，在那里恶劣的生活条件下长大成人。之后简·爱来到桑菲尔德庄园担任家庭教师，因此与庄园主人罗切斯特先生相爱。然而婚礼当天，简·爱才得知罗切斯特先生已经结婚，他的妻子因患有精神疾病而被关在庄园的三楼密室中。出于自尊和道德上的追求，简·爱选择了离开。孤身漂泊中，她被牧师圣·约翰和他的姐妹们收留。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简·爱在获得叔父的遗产的同时，还发现了圣·约翰和他的姐妹们是她的表亲。简·爱拒绝了圣·约翰的求婚，并将遗产平分。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呼唤下，她回到桑菲尔德庄园，却发现庄园已经毁于一场大火，罗切斯特先生被烧伤，他的妻子也在火灾中死去。历经一番磨难，简·爱与罗切斯特先生终成眷属。
以下文字为书中精彩节选片段：
“朋友们分别前夕，总是乐意在剩下的一点时间里待在一起的。好啦！咱们趁星星在那边的天空上闪耀着，花半小时左右静静地谈谈你的航程和分别的事吧。这是七叶树，这是它古老的根旁的凳子。来吧，咱们今晚就静静坐在那儿，虽然今后我们注定再也不会坐在那里了。”他让我和他坐了下来。
“这儿去爱尔兰是太远了，简妮特，我很遗憾让自己年轻的朋友踏上如此令人厌倦的旅程。但假如我又没更好的办法，该怎么办呢？你觉得，你和我存在着什么相似之处吗，简？”
我这时不敢做出任何回答，我的心是平静的。
“因为，”他说，“我时而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当你离我很近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似乎我的左肋下什么地方有一根弦，被紧紧系在另一根相似的弦上，解也解不开，而那根弦又系在你小小身躯上某个相应的部位。如果那片汹涌狂暴的英吉利海峡和大约两百英里远的陆地横挡在我们中间，我就担心那根连接我们的弦会被猛然拉断。再说，我现在感到紧张不安，想到那时我心里会流血的。至于你——你会把我给忘了。”
“我决不会，先生，你知道——”我无法再说下去。
“简，你听见林中夜莺在歌唱了吗？快听呀！”
我倾听着，不禁一次次抽泣起来，因为我再也克制不住无法忍受的东西。我不得不屈服，怀着巨大的痛苦浑身哆嗦。待我能说出话来时，我只是表达着自己强烈的希望——希望自己没出生才好，或者从没来过桑菲尔德。
“是因为你要离开它很难过吗？”
我内心的悲伤和爱意激起了强烈的情感，这情感要求成为主宰，拼搏着要控制一切，声称它有支配、征服、生存、奋起，以及最终的统治权利。是的，它要发表意见。
“要离开桑菲尔德我感到忧伤。我爱桑菲尔德，我爱它，我在它里面度过了一段完美而惬意的生活——至少曾一度这样。我没有受到蹂躏，没有变得僵化。我没有被卑劣的念头埋没，没有被排除在任何光明高尚、充满活力的东西之外。我曾面对面地与自己敬重和喜爱的人谈过话，与一个具有创新精神、精力旺盛、思想开阔的人谈过话。我认识了你，罗切斯特先生，想到自己将确切无疑地与你永远分别，我就无比害怕，痛苦万分。我看到分别是必然的，就好像看到死亡是必然的一样。”
“你从哪儿看到那种必然的呢？”他突然问。
“哪儿？是你，先生，把它摆在了我面前。”
“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就是布兰奇小姐那个样子，她是个又高贵又美丽的女人——是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什么新娘？我哪里有新娘呀！”
“但你会有的。”
“不错——我会有的！——我会有的！”他紧咬着牙。
“然后我就得离开，你自己说过的。”
“不，你得留下！我发誓你得留下——我会信守这个誓言。”
“告诉你我必须得走！”我反驳道，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激情，“你以为我能留下来，而在你面前什么也不是吗？你以为我是一个机器人？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容忍自己嘴里的一口面包被夺走，让自己的一滴生命之水从杯里溢出？你以为，由于我贫穷无名，相貌平平，地位低微，我就没有灵魂、缺乏感情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并不比你的差，我的感情并不比你的少！假如上帝赐予了我一些美貌和足够的财富，我就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此刻不是通过习俗和传统的东西和你谈话，甚至也不是通过人的肉体，而是通过我的灵魂在和你的灵魂说话。仿佛咱们两个都走过了墓穴，平等地站在上帝的脚旁——因为咱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因为咱们本来就是平等的！”罗切斯特先生重复道，“是这样呀，”他补充说，把我抱在怀里，让我紧靠在他胸前，又用他的嘴唇紧贴着我的嘴唇，“是这样呀，简！”
“对，是这样，先生，”我回答，“可又不是这样，因为你是一个已婚男人——或者说几乎等于是个已婚男人，与一个不如你的人结了婚。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我想你并不是真正爱她，我曾看见和听到你讥笑她。我会看不起这样的结合的，所以我还比你强一些。让我走吧！”
“去哪里，简？去爱尔兰？”“是的，去爱尔兰。我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可以去任何地方了。”“简，安静些，别那样挣扎呀，就像一只疯狂的鸟儿绝望时在把自己身上的羽毛撕碎一样。”“我可不是什么鸟儿，没有任何网将我捕获。我是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自由人，我现在就要凭着这种意志离开你。”我再次努力摆脱了他，直直地站在他面前。“你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他说，“我会给你提供帮助，给你鼓励，并让你分得我的一部分财产。”“你表演了一出滑稽剧，我对它只是一笑置之。”“我求你在我的身边生活吧，成为我的知心朋友，成为我世间最好的伴侣。”“既然你已经为那样的命运做出了选择，你就必须遵守。”“简，安静一会儿，你太兴奋激动了——我也会安静一下的。”
一阵风刮过两边是月桂树的小道，颤动着穿过七叶树的树枝，然后刮走，飘向一个不确定的地方，消逝了。此刻只听见夜莺的歌声，我一边倾听一边又哭泣起来。罗切斯特先生静静坐在那儿，温和而认真地看着我。过了一些时间后，他才终于说道：
“快到我的身边来吧，简，让咱们说明一下，彼此不要有误解。” “我决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已被扯开了，无法回来了。”
“可是，简，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只想娶你。 ”
我沉默了，心想他在嘲弄我。
“来吧，简，到这儿来。”
“你的新娘挡在我们中间。”
他站起身，一大步就跨到我旁边。“我的新娘就在这儿，”他说，又把我拉到他身边，“因为与我相配的人就在这儿，也是与我相似的人。简，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仍然没有回答，仍然扭动着身子要挣脱他，因为我仍然信不过他。
“你怀疑我吗，简？”
“非常怀疑。”
“你一点不信任我？”
“一点不。”
“我在你眼里是个撒谎的人吗？”他情绪激动地问，“小怀疑论者，我会让你相信的。我对布兰奇小姐有什么爱情？根本没有，这你也知道。她对我又有什么爱情？也根本没有。我曾努力证实过，设法让她听到一种传言，说我的财产还不到人们认为的三分之一；之后我就去看到了结果，不管是她还是她母亲对我都冷冰冰的。我不会——也不能够——和布兰奇小姐结婚。而对你——你这个离奇的、超世俗的东西！——我是喜爱的，好像你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你虽然贫穷无名，微不足道，相貌平平，但我恳求你让我做你的丈夫吧。”
“什么，我呀！”我脱口而出，见他那么认真，尤其是显得都不那么礼貌了，我开始相信他是有诚意的。“怎么是我呢？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假如你是我朋友的话——除了你给我的钱我就身无分文了。”
“就是你，简，我一定要拥有你，完全拥有你。你愿意嫁给我吗？说愿意，快说呀。”“罗切斯特先生，让我瞧瞧你的脸，把你的脸转向月光。”“干吗？”“我想仔细瞧瞧你的面容——转过去呀！”“哎呀！你会发现它比一张涂得皱巴巴的书页好不了多少，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仔细瞧吧，不过要抓紧，这让我难受。”他的面容显得非常不安，也非常脸红，整个脸都剧烈地抽搐着，眼里露出奇异的目光。“啊，简，你是在折磨我呀！”他大声叫道，“你在用那种锐利的，然而又是真诚宽厚的目光折磨我呀！”
“我怎么会那样做呢？如果你是真诚的，你的求婚是真心实意的，我对你除了感激和忠诚外还会有什么呢——它们是不可能让人受到折磨的。”
“感激！”他突然大声说，并急切地补充道，“简，快答应我吧。说，爱德华——叫我名字——爱德华[ “爱德华”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名字。]——我愿意嫁给你。”“你是当真的吗？你是真的爱我吗？你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我做你的妻子吗？”“是的，假如必须发誓才能让你满意，我就对此发誓。”“那么，先生，我愿意嫁给你。”“叫爱德华——我可爱的妻子！”“亲爱的爱德华！”“快到我这儿来——彻彻底底投入我的怀抱，”他说，接着他用脸颊紧贴着我的脸颊，以最低沉的语调对着我的耳朵说，“让我获得幸福——我也会让你获得幸福的。”“上帝饶恕我吧！”一会儿后，他又说，“任何人都不要来干涉我。我拥有了她，会把她紧紧抓住的。”
“谁也不会来干涉，先生。我没有任何亲戚来插手这事。”
“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说。假如我没那么爱他的话，我会认为他那狂喜的口音和表情显得粗鲁。不过，我坐在他身旁，从分别的噩梦中惊醒，被召唤到婚姻的天堂，我因此只想着自己尽情饮到的大量涌出的幸福美酒。他一次又一次问：“你幸福吗，简？”我也一次又一次回答：“幸福。”然后，他喃喃低语道：“会赎罪的——会赎罪的。难道我不是发现她无依无靠，没有热情，缺乏安慰吗？难道我不会给她保护、珍爱和慰藉吗？难道我的心中没有爱情，我的决定中没有忠诚吗？会在上帝的法庭上赎罪的。我知道造物主赞成我的行为。对于世俗的评判，我才不会去管它；对于世人的看法，我会不予理睬。”
而这晚怎么啦？月亮还没有落下去，我们就全部被挡在阴影里：我几乎看不见主人的脸，尽管我们离得很近。是什么折磨着那棵七叶树？它扭动着，呻吟着，风在月桂树当中的那条路上呼啸，从我们身上一扫而过。
“咱们得进屋去了，”罗切斯特先生说，“天气变了。我本来可以和你坐到天亮的，简。”
“我也可以和你坐到天亮的。”我想。若不是我正看到的那块云突然闪现出铅灰色的亮光，并发出噼啪的声响，紧接着是隆隆的声音，我也许就把那话说出来了。我一心想着把自己炫目的眼睛藏到罗切斯特先生的肩头。
雨哗哗地下起来。他赶紧让我走上那条小道，穿过庭园，进入宅邸，但没等我们跨过门槛身上就淋得很湿了。他在大厅里为我脱去披肩，替我把披散的头发抖去雨水。就在此时，费尔法克斯夫人从她屋里走出来。我起初没注意到她，罗切斯特先生也没注意到。灯点着，钟敲响了十二点。
“赶紧去脱掉你身上的湿衣服，”他说，“离开前，说一声晚安吧——晚安，亲爱的！”
他不断吻我。我抬起头来，正要离开他的胳膊，一下发现那儿站着寡妇，她现出苍白、严肃和吃惊的样子。我只是对她微微一笑，跑上楼去。“下次再做解释吧，”我想。我回到自己房间时，想到她甚至会对见到的情景一时产生误解，我仍然觉得很痛苦。但喜悦不久就将其余所有心情彻底抹去，尽管在长达两个小时里风呼呼地刮着，深沉的雷声在附近隆隆作响，闪电时时发出凶猛的亮光，暴雨像瀑布一般倾盆而下，我却根本不感到恐惧和害怕。这段时间罗切斯特先生三次来到我门口，问我是否安然无恙。这不是一种安慰么，无论如何给了我力量。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下床，小阿黛尔就跑进来对我说，果园末端那棵巨大的七叶树夜里被闪电击中了，树身被拦腰劈断。
……
作者简介：
[英]夏洛蒂·勃朗特(1816—1855)
英国女作家，与妹妹安妮·勃朗特、艾米丽·勃朗特并称“勃朗特三姐妹”，均为英国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1847年，出版长篇小说《简·爱》，轰动文坛，是她的成名作与代表作。另有小说《雪莉》《维利特》《教师》等。她的作品具有浓郁的抒情笔调，最突出的主题就是表达女性要求独立自主的愿望，这是她创作的基本特色，也是对后世作家的影响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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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
“你以为，由于我贫穷无名，相貌平平，地位低微，我就没有灵魂、缺乏感情吗？你想错了！……因为咱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这段发自肺腑的“宣言”，在当时还处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可谓是振聋发聩、惊世骇俗，不啻为女性追求平等自由恋爱的宣言书。时至今日，简·爱的这段话依然荡气回肠，滋养着现代独立女性的精神成长。女孩成长的启蒙读物，力荐《简·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