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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岁饶平如:美棠离开9年了,她还在我屋子里

发布时间:2021-10-13 22:59:36
作者:上观新闻

记忆该有多长,爱该有多深刻,才能让这位96岁的老人,将时光消逝的记忆底片如此清晰地铭记于心。


回忆有多远,又要有多坚强,才能让他选择记得曾经的花前月下,记得病榻前的惨淡时光,记得那些欢欣,也记得那些苦难。


原来这世间最美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记得。



美棠离世9年了,平如现在怎么过?我带着这个问题去问96岁的“网红”饶平如。饶平如却好奇问我:“网上有没有人骂我?”

 

“怎么会?”我有点不解。

 

他不直接回答,而是搬出老子的理论,比如“不敢为天下先”、做人“不欲盈”等,大意说凡事做到九分即可,不想自己被捧得太高。

 

“我是普通人。”他反复强调。

 

我有些理解了。

 

2013年,《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出版以后,“平如美棠”成为相濡以沫的代名词。书最热的那段时光,饶平如一次次站在聚光灯下,叙述他与美棠几十年的种种瞬间,让观众动容、让读者落泪。许多人感动于一个细节——爱妻去世后,他常去当年的上海自然博物馆门口坐坐,因为美棠曾在这里背过15公斤的水泥。他相信这里的某块石阶,就是美棠劳动换来的。

 

但其实4年过去,平如的生活已不太一样。人们对饶平如关注的重点总是曾经和爱妻的相濡以沫。但其实,这并非饶平如的全部。

 

跟访平如的这几日,他一次次打破我对高龄老人的固有印象。

 

最新统计数据显示,上海人均预期寿命超过83岁。当另一半先行离去,落单的一半如何充实生活?饶平如提供了一种答案。

饶平如在弹钢琴。


台前

饶平如“心里有事”,凌晨5时就醒,比平时早了1个小时。

 

戴上老式黑框眼镜,到卫生间洗漱。不太茂密、已经全白的头发,对镜梳整齐。

 

西装在前一天晚上已备好。他穿起来走动,发现裤脚有点长,但并不太介意。“穿着方面,我不讲究。”领带选了红色,因为“喜庆,应景”。

 

,与新人们分享婚姻的秘诀。

 

活动是9时30分,他7时就坐在沙发上等候二孙子饶行超来接。

 

最近他住老四家。5个孩子都在上海,每到过年时会换一家住。常住的是老三家。5个儿女和他都很亲密。“这是美棠教得好。”他一直记得,那时候,“一家7口人7张糖票,美棠领回来一包糖,5个孩子1人发1颗尝味道,然后说,爸爸在外面辛苦,全部给爸爸寄去,好不好?孩子们最大的9岁、最小的3岁,都点头同意。所以说孩子们从小都体谅我”。

 

7时30分,他开始不安,打电话问饶行超到哪了。

 

活动主办者告诉他发言需10分钟。“本来想打草稿,后来想想算了,就讲点和美棠的故事吧。简单、得体最重要。”

 

爱情故事讲了多年,饶平如已驾轻就熟。这些年他被邀请去了许多城市开读者见面会;他参加过“一席”(中国版的TED),站在舞台中间,一个人讲30多分钟;他参加过《中国梦想秀》,圆了再去江西举办一次钻石婚的梦;最近一次是今年1月,书的法文版出版,他受邀去巴黎,第一次出国,才知道读者各国都有。

 

他有微博,却不常用。因为光是开机、关机,学了几次都忘。

 

这时他突如其来问了开头那句话——“网上有没有人骂我?”

 

他怕有些媒体用语绝对,把他夸得太好;也怕有人说怪话,比如说他参加活动太多,反反复复就那些细节。

 

他很仔细地讲——

 

老子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实质就在于告诉世人应具有谦卑的心态;《道德经》里讲人生的境界是“不欲盈”,凡事该适可而止,非要百分之百,或者过了头,保证适得其反。

 

“所以你不要拔高我。”他叮嘱。

 

饶行超7时50分接他。他提前到了活动场地,端正坐在席位里。饶行超说:“他一紧张就严肃脸。”

 

他第一个上台,讲相亲时看见美棠的第一面,美棠在揽镜涂口红;讲和美棠的唯一一次争吵,自己砸碎了热水瓶;讲美棠生病思维不清,他如何想满足她;讲美棠临终时的最后一滴泪……

 

大多数人发言后是微微欠身;全场只有他一人,发言后90度鞠躬,并双手递交了话筒。

饶平如抱着已经14岁的阿咪。


幕后

3天之后,平如回到老三饶乐曾在闵行的家。

 

原因是,再不回来,家里的猫“阿咪”要闹翻天了。老三打电话汇报:阿咪在家里大闹天宫,不睡觉,把平如的书、画纸,弄得满地都是;还闹绝食,连平时最爱的肉松,都从碗里扒出来。

 

“阿咪大概是找我,再不回去,它要抑郁啦。”平如说。

 

在家的平如,像个老小孩。

 

回家第一件事,他进里屋去看阿咪。阿咪是只毛色黄白相间的母猫,大概绝食闹得体虚,它卧在平如的床上,琥珀色眼睛半张半闭。他抱起它摸摸。它“喵呜”了一声,终于安心睡去。

 

阿咪已14岁。“猫这个年岁也是高龄了。”平如说,2003年他和美棠从朋友处讨来,满月就开始养。平如甚至没有迟疑地报出它的生日——2月28日。阿咪小的时候,他去哪里都带着,炒菜时把阿咪放在头顶上,或是衬衫口袋里,阿咪把头探出,但并不会掉到锅里。他担心阿咪跑出去,被坏人逮了,就在阳台给它写个牌牌“Don’t be out”(不要出去)。他的许多画作,是以阿咪视角画的。

 

这十几平方米的朝南房间既是平如的卧室,也是工作室。

 

“美棠还在我屋子里。”他指美棠的骨灰盒。墙上还有美棠的照片,以及他写给美棠的诗、词。

 

书桌有些乱。最明显的是靠窗的红木笔挂,挂着10多支从粗到细的毛笔。桌面上一眼可见的是一本书和几张画的草稿,堆放的还有三五个笔筒、砚台、文件盒。他要写字时,便把它们堆成一摞挪到角落。

 

除了书架,他床的一小半也被堆砌的书山占据,还有几个散落的老花镜盒。他看书习惯在床上,睡前抽一本,阿咪蜷他手边,“这是最惬意的时光”。

 

他看王蒙的《我的人生哲学》、周国平的《人生哲思录》、林语堂的《生活的艺术》,还喜欢看各朝代的笔记小说,“买了差不多200本!”

 

2003年,他和美棠从住了51年的黄浦区旧宅迁到闵行。环境改善很多。

 

他每日六七时起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之后小区里走一走,最喜欢找陌生人聊天。最近遇到一位小伙子,他用英文打招呼,小伙子也配合他用英文答,交谈中知道小伙子当过兵、后在酒店大堂工作。这令他想起当年住黄浦区,,早上7时许去,中午买点可乐、面包,直到傍晚才返家。

 

院子里,他长期放了2只黑碗和1个水碟,每天放点猫食、鸟食。总有小动物光顾。他喜欢看它们吃。有次看见一只老麻雀给小麻雀喂食,“震动到我了,动物之间也有爱”。

 

不外出的时候,他做室内养生操,房间里贴着16个步骤;或者写字作画,弹弹琴,并不固定。

 

钢琴放置在客厅电视墙那一面。琴是他自己2年前买的。1万多元,算是他最贵的“玩具”。他90岁才学钢琴,本来是吹口琴,但有次看了一本杂志,说手指运动可减少患老年痴呆症的几率,就买了一本《中老年人钢琴教程》。

 

他介绍自学经。“书就是最好的老师啊!凳子坐前1/3,这个手握成半球形,诺,这就是好的手势。上课的话就是一小时200元!我一个月才多少钱?你看我买的这是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的。正规的呢!”

 

除了钢琴,客厅最醒目是他和美棠的黑白结婚照。他介绍,这张并不是原照,而是一档节目请年轻男女拍好,再用绘图软件换上他和美棠的脸。因为旧照都在当时动荡的年代毁之一炬。

 

客厅里的储藏柜还存放着近30本画册,是《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的前身。他最新制作了一本《巴黎7日漫游记》,改用打印的照片作汇集,随行人员名字、遇到的场景一一说明,公园门票、机票都一应俱全。“我不是给谁看,这是我的爱好。”

 

那些画册,每一本拿出来,都是平如记忆的索引。指任何一张图,他都可以滔滔不绝讲述背后的故事。

 

命运


但唯独有一事他不愿过多提及。

 

他书中有一段,提到童年曾有算命先生给出某些话,似与后来命运有冥冥之中的对应。

 

有记者将这些故事写进报道,令他感到不妥。

 

“作为人生故事,朋友之间讲讲可以,但发表到报纸上有什么意义呢?我可不是宣扬封建迷信。”

 

事实上,对于生死和命运,平如看得并不重。

 

他谈起自己后事的口气,就像在讲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一样平常。2008年,美棠去世时,他不仅写了美棠的挽联,连自己的都写好了。“我不要别人写,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我想我以后不要单独的骨灰盒,就和她装在一个骨灰盒,两人骨灰混在一起。放不下多出来的,就撒黄浦江。”

 

他描述曾经的生活,“美棠喜欢跳舞,我们也不常去舞厅,就在地板上撒点滑石粉,留声机一放就行。”

 

他讲1958年怎么用6分钱度过3天,语气平静。

 

他并没有多么珍视外在或是物质带来的优越感,而总是对一个眼神、一幅场景、一次对话记得格外清晰,并觉得这些细微小事没有什么特别缘故就落在心底。

 

平如认真介绍他喜欢看的书,他想表达的是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人要对自己的内心温柔一点。”

 

他对于喜欢的书会反复看,六遍、七遍……并会结合读书,从哲学的角度去进行自我审视和思索。

 

1945年,。他想,今天定要葬身于此,看四周都是青山,就想这个地方还不错。结果毫发无伤。

 

1982年,他患急性坏死性胰腺炎。本是致死率极高的病,瑞金医院恰恰有人在做相关研究,将他抢救回来。

 

新世纪初,他80多岁,心血管堵塞80%,做搭桥手术,恢复良好。

 

2015年他去成都开读者见面会,路过春熙路感慨万千:“时隔72个春秋啊。,他也曾经过这条路。青春的足迹一路向前,战火纷飞中,当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回来看看。

 

“不过那个算命的事,你还是不要写出来。”他再三嘱咐。

 

灵魂

平如演示弹琴给我看。

 

先弹了《致爱丽丝》,又弹《友谊地久天长》,弹着弹着,哼唱起来。后者是美棠最喜欢的曲子,曾经听到就触动心弦,现在终于可以怡然自得地弹唱了。

 

连家人们都担心,失去了美棠的平如会孤寂难耐,但平如的生活充实却超出他们想象。

 

他怀念她的方式也在改变。

 

美棠是2008年3月19日离开的。此后每年的这一天,平如都会召集整个大家庭进行家祭,慎重以待。他会提前几天给她写好挽联。当天,他烧几道她喜欢的菜。16时许,美棠走的那一刻,他和子孙们一个个上前行礼。

 

每一年的挽联他都留着。一页页翻过去,字里行间能看出他先是痛苦,然后怀念,最后是宽慰。

 

2015年,美棠离开后第7年。他对孩子们说:“可以了。以后大家不必聚到一起,各自在家里纪念就好。”

 

仿佛7年后才终于在心里告别,他说:“不可能一直办下去。总要有一个结束。”

 

多年来,因为图书,人们对饶平如关注的重点总是相濡以沫,“平如美棠”也成了美满爱情的代名词。但其实,这并非饶平如的全部。

 

作家梁文道曾在介绍书籍时评价饶平如:“这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人。”

 

确实,生活是否充实,实际上并非完全依托爱情,而是由一个人本身的灵魂决定——比如,是否有感知幸福的能力。

 

而平如和美棠都恰好是这样的人。

 

平如说:“快不快乐全在心境。”他看到丰子恺的画作《护生画集》觉得“好玩”,就临摹,并创作。即使美棠笑他,他也全不在乎。

 

他曾在草帽里藏英语对话字条,一边干活一边自己分饰两角对话,“荒山野岭之中,我想象我在英国留学”。

 

美棠也是。鸿雁传书,日复一日的日子里,信中不忘提到电影。

 

“孩子们讲,你回来没衬衫,准备给你买一件短袖衬衫回来好穿,你喜欢白的还是淡灰的? ”“西瓜要9分钱一斤,我们没买过。一则没钱,再则等你回来大家多吃点。”“放了几部日本电影,其中一部《追捕》最好。有两部墨西哥片子一点不好,你不要去看。上海今天放映《家》,电视不久也有的。”

 

平如说:“都想白头到老,但不现实。上海人均寿命到83岁了。两个人,总归有前有后。我也难免有点抑郁的时候。孩子们不知道,我有时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哭,不给他们看见。我的办法是,要有个爱好。爱好就像一个园地,你慢慢地给它耕种,种上花草、好好打理。精神的财富,也是财富。”

 

美棠离开后第9年,平如过得很好。

 

远离黄浦区,他不再去当年那个自然博物馆那里散步了。

 

2013年,他和儿子在前院栽下一棵海棠树苗。小小的树苗现已长出些枝桠,装在一个红色花盆里,置于院中。

 

这是他如今想她的方式。

有一种爱叫“平如美棠”

 

《我俩的故事》,一笔一笔,从美棠童年画起。我11岁时,在暮春季节的某天下午,美棠一家人来我家做客。美棠(8岁)从我父母住的前房走到后房,为了招待新来的小客人,我把新买的一件玩具给她玩,她玩得似乎很觉有趣。


1946年,那年我26岁,从黄埔军校毕业,在100军六十三师一八八团迫击炮连二排,父亲来信希望我借着假期回家订亲。我们两家是世交,当我们走至厅堂时我忽见左面正房窗门正开着,有个年约20岁,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在揽镜自照涂抹口红——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美棠的印象。



见到美棠之前,有人介绍过两个女朋友,我都不乐意。这个世界蛮奇怪的,其他人就是没有感觉。 确定关系后,有一天,我们在南昌的湖滨公园里谈恋爱,我不好意思说“我爱你”,唱了一首很流行的英文歌曲“Oh Rose marry I Love You”。 我们两个都喜欢音乐,她唱歌,我吹口琴。


1946年夏,美棠随父母回到临川,我的假期已满,回到江苏泰州。我拿出美棠的照片给战友们观看。内战之后开始,我不想打,请假回家成婚。


1948年夏,美棠和我去买结婚用品。我们走进一家著名瓷器店选购了两只红色的,价格不菲,带回来后,岳父大笑,说:“你们不懂啊!怎么到古董店去买碗呢?”


1948年,在江西大旅社大礼堂的婚礼上,台上当中的是证婚人、;右立者为主婚人我父亲;左立者为司仪。


举行婚礼后,美棠和我在礼堂门口合影,原照片早已损毁,但脑海中的记忆犹存。


美棠和我到了徐州东贺村,住入一家农舍。美棠亲手做菜——烧肉圆汤。端上来后,我尝试了一个,觉得味道不对劲,便问:“怎么肉圆里有些碎屑似的东西,不大好吃?”“那是肉皮呀!”她从容不迫地回答。


1949年5月美棠和我到了贵州安顺,我在安顺工务总段当雇员,我们住在“职工宿舍”的一个房间里——实际上是一个经过改建的亭子,四面都有窗子。我和美棠躺在床上(因为房间里没有桌椅),打开两扇窗子,但见一轮明月高挂碧空。



贵州安顺无电影院,无公园,无百货商店…唯一娱乐,乃是与定姐、会计老吴、出纳老赵打麻将而已。定姐精通此道,稳是赢家。我和美棠坐在一起联合起来,总是输。


1952年至1956年这段期间,上海市民的生活非常活跃,欢欣。在每个周末,许多单位的工会都主办联欢舞会,有的单位还邀请别的单位同志来参加本单位的舞会,大德医院工会也不例外。美棠和我经常在大德医院的舞会上跳舞。那时候,私营舞厅照样开业,美棠和我也会去玩。


1958年9月28日,我被单位送去劳动教养。不数日,单位的人事科找美棠去谈话,希望美棠和我“划清界线”。美棠有她自己的见解,不为所动。多年以后,她和我谈及此事,说:“你要是搞什么婚外情之类,我早就和你离婚了,但你没有。”


上世纪50年代初,上海各个产科医院都大力宣传推广苏联巴甫洛夫所创造的“无痛分娩法”。“男的怎么知道女的分娩不痛?”说时迟那时快,她用力在我左腿上捏了一把。


里弄生产组接受各处派来的工作:有的劳动较轻但工序繁琐,有的工作简单但很劳累。美棠为了维持这个家,什么活都去做。延安东路建造上海自然博物馆的基地工程,需要背30斤一袋的水泥,她也鼓足勇气去做。…可能从此腰肌受损,肾脏受害,埋下了病根。


美棠有5对金手镯,都已变卖一空。在卖最后一只手镯的前一天晚上,她把这只手镯戴在女儿的手腕上,让她戴着金手镯睡了一晚。次日早晨,美棠把手镯从女儿手腕中取了下来,拿去卖掉了。


每年一次的春节回家探亲是我最兴奋而忙碌的日子,半个多月以前就要开始准备:首先,请好假,然后是借钱(30元左右,因可多买点物品。此款相当于下个月的工钱,返厂后立即可以归还)。所买物品包括糯米、芝麻、黄豆、花生米、瓜子、菜油、麻油、鸡蛋、咸鹅等等,总重量为120斤左右。


1979年11月我向安徽六安汽车齿轮厂提出“自动离职”的申请,并于当月16日办好手续回到上海,17日报上了户口。一周后,我们拍摄了这张全家福照片,庆贺我俩重新开始走向幸福的人生道路。


我回到上海以后,恢复了原有的工作,美棠非常高兴。 我俩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这是一个夏天的早晨,我俩买菜回来以后,一同在房间里剥毛豆子。


我的那件黑底红花旗袍在哪里?

美棠在病程晚期,常说些不合实际的话,有一次她忽然向我要她的一件黑底红花旗袍,实际上这件旗袍根本不存在(也许在多年以前她 有过,此时从陈旧的记忆中又浮现出来了)。我当时确想重新做一件以满足她的要求,曾与子女们商议此事,但不久她即忘却了。


你不要乱吃东西。

美棠在家中卧病时,某日傍晚,我正在房里,她忽然叫我走近,对我说:“你不要乱吃东西,也不要骑脚踏车了。”显得神志清醒而且正常,但时间很短,不一会,她又昏昏睡去,以后思维又糊涂起来。


某日傍晚,美棠忽然提出,她想吃杏花楼的马蹄小蛋糕(以其形似马蹄)。杏花楼是一家名牌老字号商店,我们所住的航华小区没有, 但邻近的龙柏小区有一家。往返约需40分钟,我立即骑自行车前往(那时我年已87岁)。等到我把蛋糕送到她枕边时,她又不吃了。


2008年3月19日,我们到徐汇区中心医院肾内科去看望美棠。约10时,我看到她的右眼眶湿润了,并且缓缓地流出了一滴挂在眼角上的泪。当天下午4时23分,美棠撒手而去了。


,饶平如靠记忆重新画了一张。饶平如特意标注说明,图案左上角的鸟叫“鸾”,右上角的鸟叫“凤”,“鸾凤和鸣”喻意“夫妇和谐”。


从初识到死别,不惊心不动魄,却是最温柔和最长情。




题图:饶平如2013年家祭时给美棠写的挽联。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编辑: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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